一、一幅碑刻地图:古城姑苏烙印下千年印记
平江古巷,坐落在苏州古城的东北隅。宋代时,苏州称“平江府”,古巷名便起源于此。南宋绍定二年(1229),平江知府李寿明绘平江府平面图,摹刻《平江图》石碑,此图成为世界上现存最早的石刻城市地图。在《平江图》上,平江路清晰可辨,是当时苏州东半城的主干道。因路有古井十口,故亦称“十泉里”。清乾隆《长洲县志·学宫图》中,称“平江大路”,自清同治《苏州府志》起,一直称为平江路,延续至今。
自古以来,苏州运河水一端连接太湖,一端沟通古城水系,交错纵横,形成了水城姑苏“三横四直”的特有风貌。800多年来,平江路完好地保留着苏州古城“水路并行, 河街相邻”的双棋盘格局。路西侧的平江河即是古城“三横四直”干流中的第四直河。平江河宽五六米,是城内较古老的河道之一,它和街区中的胡厢使河、柳枝河、新桥河、悬桥河等一起安静地与平江路相伴千年,共同绘就唐代诗人杜荀鹤笔下“君到姑苏见,人家尽枕河”的生动画卷。
【水巷/顾长春】
有河就有桥,苏州刺史白居易曾有“绿浪东西南北水,红栏三百九十桥” 的佳句;锦绣盈肠的近代文学大家易君左先生曾填词曰:“红阑干畔,白粉墙头,桥影媚,橹声柔,清清爽爽,静静悠悠,最爱是苏州。”如果说水是苏州的灵魂,那么,桥便是苏州的风骨。如若在《平江图》上细细查找,通利桥、朱马交桥、胡厢使桥、唐家桥、雪糕桥等一一可见。目前,平江历史街区从南至北有思婆桥、寿安桥、雪糕桥等14座桥,10座在平江河上,4座在平江路上。
其中,“胡厢使桥与唐家桥”“众安桥与小新桥”构成了两处江南水乡独有的双桥景观,美轮美奂。
【平江路双桥/朱宏】
二、一张文脉名片:古巷、老宅、名人从历史走来
北接拙政园,南眺双塔,平江路全长1606米。平江历史文化街区2 0 余条纵横的街巷里,布满了带着人文记忆的古宅、古井、古树、古牌坊。平江路,一直以来延续着唐宋以降的街坊格局,直路沿河,巷支四散。与苏州园林“城市山林” 的建造理念异曲同工,平江古巷的美不仅仅在于小桥流水、低柳扶枝,更在于这石路旧弄的花叶斑驳间隐藏着大大小小深藏不露、隐秘于市却又非富即贵的显赫世家。悬桥巷﹑狮林寺巷、传芳巷、东花桥巷、曹胡徐巷、丁香巷、大小新桥巷、卫道观前、中张家巷、大儒巷、萧家巷、钮家巷等,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有着长长的故事。
【昆曲走进老街/朱宏】
大儒巷,因明代大儒王敬臣居此而得名。明代卢熊的《苏州府志》称该巷为“大树巷”。同治《苏州府志》已改为“大儒巷”,并注“因王敬臣得名”。王敬臣(1513—1595),字以道,号少卿,长洲(今苏州)人。万历中,受荐国子监博士,辞而不就。万历二十一年(1593),巡按御史甘士介继续推荐。但吏部认为,王敬臣已八十高龄,不宜担任官职,请以优礼相待,得到皇上允许。王敬臣在家开馆讲学,先后收有门生400余人,倡导“慎独”。历代学者称其“少湖先生”,誉为“大儒”,巷名由此而来。大儒巷虽仅4 00多米长,而间有昭庆寺、眼目司庙(又称老眼目司堂)、遵义知县王节愍公佐圣宅、德龄堂吴宅、端善堂潘宅、丁宅等众多苏州控保建筑。其中颇有意思的是眼目司庙,为什么叫眼目司庙呢?据说,在这里,可以向神祈祷,之后将庙堂里的树叶煎服,能治愈目疾。不得不说这是苏州地地道道的民间信仰的生动再现。
钮家巷的巷口有状元宰相潘世恩的故居。潘世恩为官50余年,历事乾隆、嘉庆、道光、咸丰四朝,故称“四朝元老”。潘世恩原居苏州玄妙观西之海红坊,相传他在高中状元后,有一次皇帝召见,问及家居何处,他一时惶恐误说成了“苏州玄妙观东”。一言既出,为避“欺君之嫌”,潘世恩急命家人速购观东宅第,于是买下钮家巷凤池园西部作为“状元府第”,奉养老父潘奕基。据说,所购宅第原为清康熙年间河南巡抚顾汧之凤池园,后由唐姓子孙转售他人。潘世恩购下凤池园西部后,仍称“凤池园”,大厅匾额题“留余堂”。潘世恩居家尽孝13年,在留余堂遍读群书,研究学问,平素他在政务之余亦勤于著文赋诗,是位学术有成的状元宰相,苏州人亦称其一族为“贵潘”。潘世恩故居距今已有200多年历史,现为苏州状元博物馆。历史上,苏州亦是状元之城,共出了51名状元。
说起悬桥巷,苏州人最熟悉的肯定是那段状元洪钧与佳人赛金花的故事。悬桥巷27号,是洪钧故居。洪钧(1839—1893), 字陶士,号文卿,同治七年(1868)中状元,官至兵部左侍郎。据说,洪钧在返乡奔丧的路上遇到了秦淮河上卖唱的赛金花,于是,便上演了一出才子佳人的故事。洪钧将赛金花带回,并在光绪十三年(1887)起充任出使俄国、德国、奥地利、荷兰四国的外交大臣时带其一同出使。赛氏十分聪颖,不久就学会讲英、法、德等语,又善于交际,留欧5年,艳名远扬。洪钧也成为中国古代状元中唯一的外交官。出使期间,洪钧认真考察外国政治、经济、文化,通过对欧洲各国形式的研究分析,预测欧洲将爆发战争。洪钧喜欢历史,在国外担任驻外使臣期间,在元史研究方面取得了较大成就。他还创造性地改革中国电报字码,使之与国外大致统一,不仅方便了中外的交往,而且为国家节省了巨额通信费用。洪钧于光绪十九年(1893)病逝于北京,终年55岁。如今, 赛金花曾入住过的桂荫堂依旧,而状元佳人早已湮没在历史的风烟中,只有那口井栏斑驳的老井似乎还在诉说着当年红袖添香、状元美人的风流韵事,发出“劫灰冷落前朝事,谁与诗人吊夕阳”之慨叹。
此外,悬桥巷中还有书痴黄丕烈的士礼居旧址,传是其藏书所在。在此还可觅得名医钱伯煊、历史学家顾颉刚的顾氏花园的鸿爪片影。苏州的文史专家潘君明先生在他的书稿里曾说:民间传说,苏州城内文房四宝齐全,苏州府是笔墨盘,双塔是两支笔,钟楼(俗名“方塔”“文星阁”,在苏州大学内)是墨,孔府司巷内原有水池,为墨池,苏东坡曾洗砚于此。有这等巨大的笔墨盘写文章,故苏州文人在全国考试中屡屡夺魁,仅有清一代, 苏州府就出状元26名,这其中有连中“三元”的钱棨——三元坊一说由此而来。平江路与双塔一街之隔,想来,从这一条条老街巷的古宅里走出来的一个个鲜活的文人雅士,也定是受了苏州这样一座文脉昌隆的古城的孕化而得吧。
三、一条大运河:漕运繁华穿越历史风烟
2014年6月22日,在卡塔尔多哈召开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38届世界遗产委员会会议上,中国大运河成功被列入《世界遗产名录》。大运河苏州段的文化遗产众多,而平江历史文化街区作为明清漕粮仓储地也是其中之一。明代文人唐寅在《姑苏杂咏》中这样写道:“长州茂苑古通津,风土清嘉百姓驯。小巷十家三酒店,豪门五日一尝新。市河到处堪摇橹,街巷通宵不绝人。四百万粮充岁办,供输何处似吴民?”风流才子的诗便是平江路之于大运河苏州段繁华代表的最好诠释。而“小巷十家”“市河摇橹”的历史记忆在如今的平江古巷中都仍可找到还原的场景。这便是运河之于江南文化的意义:连接古今,沟通文明。
【逗逗玩玩平江路/殷启民】
【双龙喜平江/朱宏】
【馋人的水八仙/顾长春】
此外,中张家巷的全晋会馆,作为古代大运河南北经济文化交流的见证, 由清末山西旅苏客商集资兴建,现作为中国昆曲博物馆对外开放。全晋会馆古为今用,对于保护传统历史文化、保护古城风貌,研究中国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的萌发、研究江南庭院建筑及古典戏场,探索中国民族建筑的现代化道路,都具有深远意义。
应该说,平江路,是苏州这座古城极老的街之一。古巷的石板路不知道走过多少人,这些人又演绎过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。走在这条路上,人总会想些什么或者是想起些什么,在历史这条长长的线上,人总会晃晃悠悠找不着北。文人们说像是在梦中。而正是这些梦,夹杂着烟火的气息,宛如“构天人之和于市井之内,纳古今之恒于方寸之间”,在吴侬软语间,留下的是姑苏文脉悠长的记忆。
【春雨润江南/顾长春】